01

6月23日，消防安全服务中心送到殡仪馆一具无名尸体。

我拉开黑色的尸袋，里面一片糟污的水泥血肉，只看得见一只死人的大腿。

死者是掉到搅拌机里被搅死的，其余部位完全卡在搅拌机滚筒里。

消防员赶到现场时，机器已经停止工作，他们就用倒滚运输带反转滚筒的办法，试图把尸体慢慢带出来，但已经回天无力——

尸体的胸部、腹部已成空洞，内脏都成了肉泥。

尸体被紧急拉到殡仪馆，标签上一片空白，连名字也没有，只有一张死者的生前照片。

殡仪馆每年都会遇到这样的无名尸体。这些遗体身份信息不全，无法联系到其家属或亲友，只有长期积存在馆内的冰棺里。

如果一直无人认领，就会被火化处理。

我今天上午收敛了十几具尸体，这会儿才慢慢处理这具残尸。

在肉泥里掏了片刻，我用镊子拈起一块人体组织，那眼熟的东西上还残存着几根弯曲的卷毛，分明是半个女人的生殖器！一时间不禁脸色发青，头晕欲吐。

“哎，你们这些女子家，看不惯还非得抢着做。”

新同事老李进了整容室，看到我的脸色不好便连连摇头，随即拍拍我的肩膀，示意我到旁边休息。

我刚想拒绝，但实在反胃，不由得蹲在原地干呕了一会儿。站起身时，老李已经接过我的活儿干起来。

他把竹子劈成篾条，编成沙漏形，抹上硅胶泥，充当女人的胸腹和下体。

又用两根细竹竿撑在脖颈的腔体里，连接头颅与躯干，用铁丝网牢牢固定住了。

女人的脑袋裂成了一个稀烂的西瓜，嘴唇到头顶一分为四，眼睛歪在裂口两边一边一只瞪着，上面还黏着白糊糊的脑浆，他就用胶水轻轻黏合裂缝，擦干、抹泥、涂打底、刷油彩、戴假发。

再拿白布一盖，分明是个娇艳婀娜的靓女，丝毫看不出女人之前的惨死模样。

这一通操作行云流水，看得我心生敬佩。

02

老李名叫李平，是馆长从松山镇殡仪馆聘请来的入殓高手。

松山镇这个地方处于长江中下游，每年都要处理几百具溺水死亡的尸体，当地的殡仪业也因此十分发达，出了不少入殓大师，老李就是个中能手。

虽然年过六旬，但老李的出色技能还是让不少殡仪馆对他抛出橄榄枝。因此，今年六月，他便受聘来到了咱们富安县殡仪馆。

“人老了，就想有个编制。就想有个家，要安心些。”老李这么说。

他发妻在三年前因为癌症去世，儿子也和他形同陌路，在老家也是一个人住。

再加上今年老房子拆迁了，老李便索性离开伤心地，到外地来上班，反倒安心些。

到殡仪馆之后，大家才渐渐发现了老李的两个怪癖。

一是喜欢给活人化妆，二是从不在值班室过夜。

入殓师里，不乏许多美妆学院的毕业生，据说其中成绩最差的一批就会被分配给殡仪馆。

因此，也有给活人化妆的本领。但老李的说法是需要手感，头模的脸皮是硅胶皮，和真人皮肤的感觉多少有差。为此，办公室不少同事遭了老爷子的祸害。

老李从不在值班室过夜，也从不邀请人回家做客。

入殓师从不随便邀请人回家做客，本来不奇怪。

但老李的理由却不同凡响，说他晚上要回家照顾妻子，没法在值班室过夜。再加上妻子生病了体弱怕风，喜欢清静，不喜欢见生人，于是一概谢客。

为了这个事儿，他特意从寺庙求了一道平安符，每天空闲时都要拿出来祷告几遍，保佑他妻子早早病愈。

然而，这个妻子的身份自然不是发妻，我们都心知肚明。